2014年2月17日 星期一

陶傑 - 教學語言

香港蘋果日報   2014年2月17日

中國語文或文學用什麼話來教學,吵吵鬧鬧,而不知其中有四層:

一、中國文學中的白話文課,如「背影」,教師該用普通話還是用粵語在課堂上向學生朗讀。

二、講解和賞析此一白話文的語言,教師應該用普通話還是粵語。

三、中國文學中的文言,像「醉翁亭記」、「赤壁賦」,還有唐詩宋詞元曲,朗讀課文時,教師該用普通話,還是用粵語。

四、在講述賞析「醉翁亭記」、「赤壁賦」、唐詩宋詞這類中國古典文學作品時,教師應該用普通話,還是粵語。

中文教學的語言,如果不先分清楚以上四樣,吵來吵去,越吵越吵不清楚,而且以中國人的農民低級思維,吵着吵着,粵語教學的問題,就變成政治問題。變成了政治問題,就是「港獨」問題。變成了「港獨問題」,就是「分裂祖國」的罪行。一旦「分裂祖國」,共產黨那隻手,出於動物的原始本能,就會摸向腰間那把鎗,準備「鎮壓」而殺人。

若心智正常,而對於中國語文的方言,稍有認識,對於上列這四點都知道跟什麼「分裂中國」完全沒有關係。

如果你懂上海話,就知道在上海,即使在民國時代,中小學教授中國文學,教師唸課文,尤其古文,必定自動轉為北京官話(那時不叫「普通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這幾句,無法以滬語口讀。一個上海先生,必定轉以北京官話唸出來──此中不必由北洋政府、民國政府,或者蔣介石、蔡元培、胡適哪一個官僚來「行政命令」,上海教師上課,自然會轉腔。

有許多字眼,上海話是發不出音的,例如「不」,上海人說「弗」,上海人說不出「你」,必說「儂」。上海人唸不出「誰」,必講「啥人」。甚至廣東人講「飲水」,北京人說「喝水」,上海人「飲」和「喝」都說不出來,只說「吃水」。

但是上海話和北京話讀不出來,或者不再流行的字和詞,廣東話都有,都唸得出。所以,用粵語朗讀古文最好;用粵語講解中國文學,也沒有問題。老舍的作品,教師可以用民國時代的京片子來唸一次課文(如果他會),講解也可以一樣用粵語。教學語言之爭,對於一群沒有中國文化修養的官僚才成為問題,對於強盜,才成為罪行。



Vic:題外話,田北辰田二少可以長期擔任香港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主席(2000年11月10日至2009年6月30日),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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