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4日 星期二

陳喜艾 - 新聞學

明報   201434

去年夏天,在佔領中環的討論甚囂塵上之時,一間建築樓的公關小姐主動邀請說,她的老闆可以做訪問,以佔中為引子,談一個在中環也有建過大廈的建築師,如何理解中環。事情起初很順利,我事先把問題傳給他們參考,他們也迅速約好訪問時間、訂好咖啡室,一切看起來水到渠成。

咖啡室在中環的酒店裏,建築師是個外國人,同行的還有公關和私人助理。他甫坐下,介紹一番後,問我這次訪問目的為何。我開始說起來龍去脈,只是還未說完,他就打斷了說話,說不希望報道牽涉政治話題。個人政見,並非訪問重點,大可以略過,不過這訪問之所以有價值,在於當時的氣候氛圍,我說,內容可以只談中環價值與中環建築,但引子要從佔中開始,「我承諾,會把你中立的立場寫清楚」。他脫下眼鏡,好像無法再跟我溝通,要他的助手用中文跟我談判:第一,文章不能出現佔領中環四字,第二,文章刊出前要先讓他們過目,「剛才提出的,在座四人都是證人,過程也有錄音」。我莫名其妙,訪問方向是他們主動提議,提綱也事先擬定;更加憤怒的是,我感到我的專業被羞辱。

最後,訪問還是做了,我竭力按捺怒火,撇開佔中不談,就當是轉個角度嘗試看看這個建築師本身是否有值得讓人欣賞的學識和想法。可是回到報館,還是決定不寫,我不可能讓他們事先過目。向建築行交代過後,坐立不安,我走到總編輯房間,問張波我做得對不對。他眼神堅定地說,任何形式的審查,我們都不能接受。

我不是讀新聞系出身,由編輯轉職記者只一年,前線持守的理念與原則,都是邊做邊學邊實踐。這幾個月,遇着要我們思考新聞價值何在的事情,一浪接一浪。要是我們都熬得過寒冬,要是黑夜過後是黎明,這年被迫加速學習長智慧的伙伴們,我覺得我們都是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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